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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忆父亲(组图)

2018-09-29



  今年的节日有点特别,端午节的第二天就是父亲节。非常巧合的是这两个日子都跟我的父亲有关,因为端午节是父亲的生日,第二天又是所有父亲的节日。

  父亲出生于民国5年的端午节,即公历1916年6月5日,非常巧合的是父亲出生的第二天,即1916年6月6日,袁世凯去世,紧接着的第二天,即1916年6月7日,黎元洪宣誓就任大总统。如果按照虚岁计算,今年的端午节正好是父亲诞生100周年,加上第二天便是父亲节,心中顿时有好多感慨想表述,于是特将早些时候偶尔梦见父亲后所写的回忆文章修改一番,以此来表达对父亲的缅怀之情。

  今日凌晨时分,突然梦见父亲。屈指一数,父亲已经去世18年之久,,加上我平时几乎不大做梦的缘故,这次见面好像是久别后的一次意外重逢,于是百感交集,竟然有千言万语想对父亲一吐为快。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,一阵冷意将我惊醒。此时窗外轻风袭窗,伴随着树叶沙沙之声,致使我无法入睡,并遗憾刚才的梦醒得太早了,未能与父亲促膝相谈。

  感叹中,我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父亲临终时的那段光阴。本来家里就不富裕,再加上兄弟较多,所以经济拮据至极。偏偏我又是老小,在我初中快要毕业的时候,家里已经因给哥哥们操办结婚、安排就业等事宜弄得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,没有经济能力再供我上学了。我也正是因此而不得不中途辍学,到处打工以自给自足。没能让我完成最基本的学业,是父亲生前最大的遗憾,直到弥留之际,他仍难以释怀。

  我永远记得父亲去世时的那一幕,他暗淡无光的眼睛极力在身旁众多家人中寻找我的身影。父亲放不下我。我当时还未成家,前途与出路几乎无从预料,但肯定是荆棘密布、坎坷丛生的。生死大限在这时表露出了它最残酷无情的自然本性:内心纠结的心事皆难遂愿,却又不得不撒手人寰,抱憾而终。人的撕心裂肺之痛,莫过于此。我理解父亲当时的心情:他明白我们父子之间将从此幽明异途,天人永隔,要想重温曾经的舐犊之情及天伦之乐,唯有来生。

  父亲去世后,我为了生活四处奔波,从事了好多吃尽苦头的行业。我曾在集市上摆地摊卖光盘、卖衣服、烤羊肉串,到村里的玛钢厂干体力活,什么挣钱就干什么,甚至瞒着家人给刚刚入殓尸体的棺材描绘图案,最后竟然差点儿准备组织上四五个盲人到偏远山区卖唱讨饭,过流浪艺人的生活。多年后,我曾跟朋友这样调侃自己,“如果引上盲人卖唱讨饭的事情变为现实的话,我俨然就是个丐帮帮主,享受的是帝王生活。”当时我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:活着就是硬道理。

  苍天有眼,我最终还是凭着自己的能力成家立业,并到北京创业,以实际行动告慰了父亲的在天之灵。

  父亲生前对我循循善诱,使我明白了许多道理,其中尤以“自力更生”最令我刻骨铭心,并成为我以后自奔前程的心理支柱。后来我能独自成家立业、自谋出路并略有成就,与父亲当年对我“自力更生”的教诲有直接的关系。在我日后的奔波流离中,每当遇到波折或者困难时,都想再次聆听父亲的教诲,让他为我排忧解难、指引迷津,哪怕只是一些安慰的话,都会令我重新鼓足勇气,继续前进,但这种奢望已经永远无法实现了。所以,每当看到同辈们在创业过程中有众多家人同舟共济、携手前行的时候,就是我最怀念父亲的时候。

  父亲的去世让我失去了动力。我没有任何精神支柱与物质依靠,不得不从最基本的一日三餐开始努力奋斗。在以后的岁月中,我总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跌打滚爬,在漆黑的长路上费心费力地摸索着属于自己的道路。遇到挫折或者打击,只有自己鼓励自己,在受到巨大的伤痛的时候,也只能自己舔干血汗与泪水。悲伤的时候我形单影只、自怜自悯,快乐的时候我自弹自唱。我深信物竞天择、人定胜天,从来不怨天尤人,面对自己贫寒的出身从来不自暴自弃,能够真正从心理上做到不卑不亢。古人有言“将相本无种,男儿当自强”,说的正是这样的道理。所以当我略有点成就的时候,就会用居安思危的危机意识来警告自己不能贪图享乐;意志消沉的时候,就会自觉地给自己加油喝彩,寻找光明。这些习惯已经成为我的一种本能而存在于我的思维中,流淌在我的血脉里。久而久之,心态也随之发生改变,对人世间的大多事物都会以一种随遇而安、不以物喜、不以己悲的心态来对待。我自撰对联“世事如棋,甘为兵卒,岂能后退半步?浮生若梦,只争朝夕,但求前进三分”及“为能闻名一日、不惜磨剑十年”来自我鞭策。这些性格与心态的逐渐形成,都是父亲生前的教诲潜移默化的结果。

  父亲生前常常用他自作七律《从征》《野草吟》来勉励我们兄弟积极进取、奋发图强,诗如下:

  

  从征

  辞乡背井着戎衣,涉水梯山任骋驰。


  万里风云三尺剑,一腔肝胆两行诗。

  晓星夜月行军早,春露秋霜入睡迟。

  满目疮痍谁解救?天涯羞怕问归期。

  

  野草吟

  高原峡谷走萍踪,自在蕃衍自在生。


  冷露寒霜成侣伴,春风秋雨结联盟。

  阳光照耀慧心亮,地气涵濡法眼明。

  盆景妖娆凭掇弄,寄人篱下讨虚荣。

  回忆至此,突然词兴来临,于是填词两阙,一为《蝶恋花》,以志梦中与父亲短暂相见之情景,一为《踏莎行》,以志此时此地孤身独对残灯之心绪。

  

  蝶恋花

  依稀梦里郊野路,极目荒草,离愁何凄苦。


  残月孤鸦啼古树,凭栏冷对潇潇雨。

  远望土坡埋玉处,烟雾迷离,欲作《招魂》句。

  零落纸灰空自舞,倦鸟踏枝悄无语。

  

  踏莎行

  独拥孤衾,冷月斜照,窗外索索寒风扫。


  明日何处是家园?欲诉衷肠知音少。

  寂寂长空,稀稀衰草,春花秋月竟难了。


  正叹年华随风逝,蓦然回首人已老。

  自注:

  埋玉:指埋葬有才华的人。语出南朝刘义庆《世说新语·伤逝》:“庾文康亡,何扬州临葬云:‘埋玉树箸土中,使人情何能已已?

  《招魂》:战国时期楚国人屈原有《招魂》辞一篇,名家游国恩认为是屈原招自己的魂,希望自己的灵魂能永存,此处表达我欲再次感受父亲之灵魂,以使我更多地接受父亲教诲的情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