专访湖北省作协主席李修文:各种各样文化方式的苏醒,能无形中
2020-06-08
武汉市区的地标性街道汉街又恢复了熙攘,而汉街上最大的文华书城却悄然关店了。一则致读者的停业公告发出,宣告这家九年的老书店没能挺过这场疫情。李修文百感交集。
走在自己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里,李修文看到许多曾经吃过的小餐馆、逛过的小店都已不复存在。
李修文 图片来源:受访者供图
“城市正在复苏,但复苏得很艰难。好多人没有等到迎来曙光的时刻。”李修文说,“这不是一场即时发生、突然终止的灾难。它的特点是将在很长时间,多维度、多空间地考验我们的心智、耐心和承受力。考虑到现在国际上的状况,这场人类的‘战疫’目前看来仍不能说它就结束了。”
城市恢复,信心是金。作为湖北省作协主席、武汉市作协主席,李修文鼓励作家们尽快开始写作、展开文学活动。用文化生活方式的苏醒,来唤起城市恢复的信心。
李修文的身份很多元,他是在二十多岁时就崭露头角的作家;也是曾因苦恼写不出来纯文学作品,而“流浪”到影视界的编剧;他是中国最年轻的省级作协主席;也是疫情期间下沉社区,绞尽脑汁解决居民粮食问题的机关干部。在这个图书出版业、影视文化业均难逃“疫情次生灾害”重创的时期,亲历了种种人生战役的李修文向《每日经济新闻》记者分享了他的所思所感。
武汉标志性书城关店 让作家有兔死狐悲之感歌词里所唱的成了真,“我最爱去的书店,它也没撑过这个夏天”。
对武汉爱书人意义非凡的汉街文华书店成为历史。这个置身在武汉繁华商圈的四层楼书店,疫情后恢复营业,收入仅有之前的10%。虽然之前也一直处于不赚钱的状态,但汇集繁多书类、拥有宽阔阅读空间、时常举办作者见面会的书店存在于喧嚣之地,总是给人舒心之感。
疫情之后,它再也承担不起核心地段如此高昂的房租,关店歇业、重新选址,是心痛也必须接受的残酷选择。
疫情最严峻时,往日热闹非凡的汉街步行街看不到一个行人 图片来源:每经记者 张建 摄(资料图)
“我就是一种兔死狐悲之感,大家其实是一条绳子上的。”李修文说,“应该说这些年成长起来的许多作家都得到了书店的帮助。我们在全国的各大著名书店,都做过活动,与读者们进行交流,书店早已成为今天图书传播市场上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。”
“书店是我们去到一个城市里要对的‘暗号’,所谓‘吾道不孤’、‘原来你也在这里’,它不光是卖两本书的问题,它本身就是一个城市的重要器官,在这里,爱阅读的人们相互鼓舞、相互印证。”
在疫情前,书店的盈利本身就很困难了,传奇网页私服,书店营业者想尽各种办法尽力去做到收支相对平衡。一经疫情的折腾,这种平衡就彻底被击穿。大量书店的倒闭,会进一步波及原本就脆弱的图书出版业。至于这种影响会不会进一步传导给再上游一层的作家群体?李修文并不这么认为。
“除了网络文学作家、畅销书作家,全世界的纯文学作家都一样,做作家就不要指望作家这个职业能让你活得很好。”李修文表示,“在中国的纯文学领域,除了极少数作家可以靠纯粹写书来获得相对体面的生活,其他更多的作家在写作外,都需要另一份职业来谋一碗饭吃,很长时间里我自己也不例外。”
纯文学作家收入微薄,在疫情之前早就如此。正因为这样,疫情对经济的下挫,反而并不会影响纯文学作家群体的创作。“早在灾情到来前,在我们的人生中,我们早就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的考验。我们这个群体,一定是大浪淘沙后被自己说服的热爱。”
以李修文个人为例,和写一本纯文学著作比起来,写一部剧本能为李修文带来更多的收入,但为什么还在坚持所谓的纯文学作品?“那是因为我的生命需要这样的表达,我宁愿不去向往那些更高的收入,这是我的人生志愿,对不对?如果我离开了所谓的纯文学写作,我的生命就不完整,我受不了,这就是我写作的原因,而不是说因为一次灾情下降的收入,我就不写了。”
主编《战疫书简》,收录普通人的家书即便在疫情期间,李修文也一直鼓励和支持作家们用各种方式把自己的遭遇记录下来。他自己也主编了一本《战疫书简》,记录在抗疫过程中,许多普通人给家人、朋友写的信,还有那些关心这座城市的人写给武汉人的信。
风雪交加的一天,李修文在他下沉的社区,和工作人员一道从大货车上往下搬菜。社区书记是一个年轻女孩,李修文问她,你和家里人有没有通过信?她说:“肯定写过啊,我出来的时候,以为我会死,会回不去了。我是单亲家庭,自己带着儿子,我给儿子写了一封信。”
李修文听了心有戚戚,将那社区书记写给儿子的信收入了《战疫书简》:“那个时候,许多参与这场斗争的人,都怀着这种可能回不去了的心情。”
随着战疫取得初步胜利,城市在复苏 图片来源:每经记者 张建 摄(资料图)
回忆起自己在疫情期间的工作,李修文身兼数职,他要和湖北省作协的党组书记一起,为全国作协组织前来采访的作家们做好后勤保障。还要下沉到湖北省作协、武汉市作协对口服务的社区去做具体的事情。
最难忘的情景之一,是湖北省作协对口的社区严重缺乏基本生活物资之时。那时候通往武汉的物流极为困难,要想大面积调运粮食过来谈何容易。因为李修文在影视界做过编剧、监制等工作,不少认识他的演员主动提出,想帮忙捐赠粮食,但都苦于无法解决物流问题。
“我后来找到张一白导演,他帮我火速从黑龙江调来1.8万斤大米,从内蒙古调来1.8万斤白面,两辆大卡车开了四天四夜。我们作协这边火速协调政府各方面,解决两辆车一路来的通行问题。第五天清晨,所有下沉社区的干部就守在门口,远远看着两辆车驶进来,所有人兴奋地呼喊,然后立刻开始分装,我记得我送去的第一户家庭是一对盲人夫妇。”李修文说。